400-123-4567
不知不觉中,我收获了非常明显的进步:刚开始的时候,我的英语口语水平还不低,基本没办法正常交流,只能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往外蹦;课程快结束的时候,托福口语已经能考27分(满分30分)。
我每年都参加英语培训机构的演讲比赛,从最初的重在参与,到上班的第一年终于获得冠军。那家机构几乎每个校区的人都知道有位Suya同学,从英语一塌糊涂到口语非常流利。
在英语演讲比赛中获得冠军,手拿奖杯的就是我。
演讲比赛获奖当天,我鼓起勇气走到了机构负责人面前,说希望能给我一份英语兼职的工作。当时我的英语成绩还没有很亮眼,雅思只考过一次6分(满分9分)。
我的毛遂自荐让对方有点诧异,但我过去的进步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凭借流利的口语和大胆的自我表达,给HR们也留下了还不错的印象。总之,我通过这种有点鲁莽的方式把自己"推销"成了兼职英语老师,这是我完全靠自己找到的第一份工作。
这份工作只是兼职,地铁站的工作我还得接着干。当时我们实行倒班制,每天下午两点上班,在地铁站里站大半天,晚上在车站简易行军床上睡五个小时,隔天再站半天,下午两点下班。下班之后我直接赶到学校去给小学生们上口语课。一节课上完随便吃个外卖,然后再上一两节,回到家一般就是晚上十点多了。
在英语机构兼职,这是我和学生在对话。
现在回头看,那是一段非常辛苦却充满意义的时光。不仅在于我得到了一份兼职,更让我意识到可以把一直以来的兴趣转化成潜在的职业方向。不过,那两年过得确实是有点兵荒马乱了,每次上班到了休息时间,其他同事都在按摩酸痛的小腿,吃点零食补充能量,再刷刷手机聊聊天,而我得争分夺秒拿出教案备课,思考第二天下班后给学生上课的内容。
有时候轮到我做客运值班,下班前要盘点地铁站全天账务,清点好数目往往都已经夜里两点了,早上五点还得和银行交接现金,然后继续工作到值班结束。下了班我还是没法休息,要紧赶慢赶跑去培训机构上课,如果中间能有一两个小时的空档,那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我就去学校用来放电影的休息室,蜷在沙发椅上眯一会儿。
在地铁站忙起来的时候,吃泡面是常事。
地铁站的同事们都觉得我是为了赚外快疯狂拼命,其实我的出发点根本不是为了赚钱--最开始我一节课只能拿60块钱,后来每个月赚的也才不到3000块。和我付出的睡眠、放松、还有交友的时间比起来,这份工资可以说是杯水车薪,真要是为了钱何必呢?
它对我来说,是一份来之不易的生活体验,是一个好不容易通过毛遂自荐得来的工作,教的也是我喜欢的英语,这份兼职让我意识到,自己似乎拥有改变未来命运的可能。我不再是父母眼中那个什么也做不好,只能听凭他们安排的小孩子,我也有追求梦想的自由和能力。
然而,学历上的不足还是在不停困扰我。每次有学生家长来咨询师资背景,我内心总是怯怯的,觉得自己拿不出手。将心比心,如果我是学生家长,也不希望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大专院校还不是学英语专业的人。
于是,我在上班和教课之余,又挤出时间来准备专升本的考试。2016到2018这两年,我忙得像个陀螺:一边准备本职工作的资格考试,一边备课教英语,一有整块时间就看关于专升本的书。朋友们组织的唱K、吃烧烤等等聚会我都是能推就推。
准备地铁部门等级考试的笔记。
我最大的迷茫在于,不知道自己的付出究竟能走多远:兼职工作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专升本之后也不知道拿这个学历做什么。我特别害怕自己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依然只能老老实实守在地铁岗位上。
在地铁站巡查的某一天,我碰到了几年前教过我的一位老师。他毕业于华中科技大学,后来去了美国教书,当时正在回国探亲期间。我见到老师的时候下意识地走过去用英语对他打招呼,跟他用英语简短地聊了聊彼此的近况。分别前,他很真挚地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的英语已经比我教过99%的中国学生都要好了,要自信一点呀!"
老师的鼓励可能只是寒暄,对我来说依然是巨大的宽慰和激励。付出有很大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不付出,希望就一定为零。而我在做的事情,就是为了微茫的希望尽全力做准备,以期可以抓住未来的某个机遇。
后来,机遇果然来了。2018年初,在地铁部门工作了两年多、只差一步就可以通过站长考核的时候,我偷偷应聘上了另一家著名的英语教育大厂。我下定决心辞职,全职做我喜欢做的事情。为了说服父母,我谎称这份工作月薪一开始就能达到两万块钱,实际上刚去底薪也就6000元出头,后来才拿到那么多。
我从十八岁以来对英语的坚持,父母都看在眼里。最开始,他们抱着打水漂的心情给了我报了英语培训班。但当我坚持了一年之后,他们发现,我对英语的热爱是真的,持之以恒之后获得的进步也是真的。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逐渐意识到我有能力依靠自己去争取想要的生活了。再加上我偷偷夸大了跳槽后的工资,终于说服了他们允许我跳槽,毕竟在地铁站当了站长年薪也只有10万左右。
在跃跃欲试和对未来不确定的惶恐中,我开始了新的生活。从初步适应到一对一试课,慢慢熟悉之后,我可以带一对十的出国班英语大课,一年多以后我已经能胜任百人、千人的网上公开课。这份工作非常辛苦,也因此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成就感。我一周只能在工作日里休息一天,其他的日子里,我每天上6到8个小时的英语课,下了课继续给学生批改作业、答疑解惑,还要抽时间运营机构的社交媒体账号。
我在英语机构的照片,那时已经是全职老师。
这份工作让我结识到了许多优秀的同事:他们大多数都具有名校背景,年纪轻轻就留学英美,聚餐的时候大家谈论起在海外的留学生涯,说起旅游过的国家,我都只能沉默地听着,心中生出一丝向往。学历的缺失始终如同一道阴影,始终跟我如影随形,像一个不太明显的伤口,时常在不经意间溃烂。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有位学生在网上试听了我的英语课后,觉得我实力很强,只差一步就要报名我的课程。由于我的出身院校拿不出手,个人介绍在学校一栏显示的是空白,这位学生在网上左搜右搜,居然搜到了我在地铁站工作期间拾金不昧的一条微博,接着又搜到了我的毕业院校和工作经历。可能他觉得我是"野鸡大学"出来的非正规老师,立马退了课。
北京的销售同事因为中途丢单,将这个情况反馈给了我。知道这个原因的我如遭雷击,下班后一个人哭了一整夜,边哭边把从前有关学校和工作的帖子全删了。我甚至去找了前单位管理网站的人,请求他们删除所有和我相关的信息。在我自以为已经蜕变的时候,曾经的学历、工作甚至是做过的好人好事,如同一巴掌再次使我清醒过来。
2019年春天,我因为表现突出被选为武汉地区的老师代表前往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交流。来到更广阔的世界里,我认识到了更多优秀的同龄人,他们不仅英语出类拔萃,而且因为丰富的人生阅历,他们的课堂分享充满自信、独特而有趣的见解。我的自卑心再一次被召唤出来,几年前对留学的渴望再一次浮上心头。我知道,到了再一次离开去寻找未来的时候了。
在自由女神像前的留影,那两周像梦一样,重新点燃了我的留学理想。
我,大专毕业,地铁女职工,苦学英语转行留学,进外企当白领
我叫Suya,今年28岁。人生前18年,我跟随父母从农村来到城市,像一滴水掉入长江那样,度过了毫无波澜的少年时代。高考结束选志愿,家里人执意给我挑了一所铁路大专,毕业后,我在他们的劝说下成为一名地铁职工,每天巡岗、换票箱、维修闸机,工作虽然安稳,但未来好像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不安分的我选择了另一条路。靠业余时间学英语、考专升本,我先是做了兼职英语老师,之后转行进入一家教育互联网大厂工作。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被公司派去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交流学习,这次经历让我有了出国深造的决心,最后真的把自己折腾到了欧洲。2020年,我被瑞士苏黎世大学录取为硕士研究生。如今我已经学成归国,成为上海一家外企的数据分析师。
我的上班日常,以前只能穿地铁制服,现在可以穿各种类型的商务套装。
我是武汉伢,1994年在武汉城郊的一个小乡镇出生。小时候,我人长得机灵又会跳舞,在村里很受大家喜欢。小学五年级,我们家搬去了城里,教育水平的巨大差异让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自卑感。作为一个农村转来的插班生,我没有任何英语基础,其他科目也都跟不上,很长时间都难以融入集体。之前那个幸福的小孩,突然就变成了一种非常边缘的状态。
初中进入新的环境,我的朋友稍微多了一些,但对于学习依旧懵懵懂懂不知道上心。那几年我爸开了一家很小的早餐店,和我妈起早贪黑为了生计忙碌,对于我的学习,他们既没有余力关心,也不太懂得如何引导教育,以至于我一度非常贪玩。
后来生活稍微稳定一些,父母开了一家餐馆,我一有空就去店里帮忙跑堂,又是点单又是送菜,逐渐体会到了大人的辛苦,才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更努力一点,不辜负爸妈的养育。
小学五年级,我和爸爸在黄陂木兰山的合影。
高中醒悟过来的时候,我的功课已经落下其他人太多了,无论怎么使劲儿都找不到窍门。高考放榜,我的分数将将够上一个普通三本的水平。我爸作为典型的中国式大家长,在志愿填报这件事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他不知道听了哪位亲戚的建议,说与其读一个没有竞争力的三本,还不如上好就业的大专,最后给我选了一所铁路相关的职业技术学院,说是毕业就可以进国企,端铁饭碗。
从小到大,我对机械技术这类东西都一窍不通,和铁路相关的工作我更是想都没想过。只因为我爸道听途说了哪位长辈的话,就把我未来的道路这么框住,我当然不情愿,在家里又哭又闹。我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可为了高考也付出不少努力,更何况我考的也没那么差吧,难道就不值得一个更好的地方吗?
到了提交志愿的最后一天,我终于还是没能拗过父亲的权威,不情不愿地写上了这所大专的名字。一进校园,我就感受到了巨大的疏离与不适应。身边同学大都来自湖北各县市,还没有褪去高中生身上淳朴、稚嫩的模样。
因为刚刚拥有自由,大家上课之余就疯狂吃喝玩乐,几乎每天都有人要找我打麻将。我既不喜欢这里松散的校园氛围,也非常抵触"高速动车检修"这个看起来就很枯燥的专业方向,有意无意地和同学们拉远了距离。
2012年,刚进入武汉铁路职业技术学院的我。
一次出去吃饭,有个英语培训机构的人给我发了一张传单,英语算是我比较喜欢的科目,就去试听了一节课,没想到一下喜欢上了。在我眼中,这家机构更像我之前想象的那种大学,它有很多校区,有丰富的课程--除了常规英语课,每周还会开设英语角、外教课、红酒鉴赏课等等。
更重要的是,我还认识了许多来自周边高校的同学们。他们有的来自985、211名校,有的和我一样学历不起眼,但人家都有清晰的计划,打算通过学英语出国深造,弥补学历上的不足。一直以来,我对现状的暗暗不甘和对学历的自卑,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倾诉对象和改变的可能。
从那之后,学校里能翘的课我都翘掉,去英语机构在武汉三镇不同的校区找课上。有段时间,我早上在一个校区上四六级突击课,中午坐一个多小时的车过长江去上另一节外教口语课,下午再赶去第三个校区,一日三餐都在通勤路上草草解决。
有的同学见了就跟我说风凉话,大概意思是,反正我们以后都是在铁路上工作的人,每天摆个样子学英语有什么用。她们无法理解,逃离既定的轨道也是一种幸福,根本不需要达到任何目的,学英语本身就足够让我开心了。
英语学校举办圣诞活动,扮演圣诞老人的是一位外教。
也是在那段时间,我在英语班认识了一位朋友。她大专三年都已经读完了,考完雅思又申请上了国外本科。聊天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充满对未来的期待。这个成功案例鼓舞了我:原来人生真的能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开始!从那天开始,出国读书的念头就在我的心里萌芽了。
没想到,我爸听说后再次阻止了我,他说:"你还是太单纯了,什么都不懂,要是出去给人骗了怎么办?"他的理由是,过去我一直生活在家人身边,生存能力没那么强,出去遇到什么麻烦家里想帮都帮不到。为了让我放弃这个想法,我爸甚至提出把留学的费用给我用来去国外旅行,去哪儿玩都可以,只要玩完回来进国企就行。
当时我没有任何工作经验,一直以来都依靠父母生活。大专三年以来将近四万块钱的英语培训费,都是磨着他们出的。经济不独立,就意味着没有任何话语权。2015年毕业季,我只能按部就班地进入地铁部门实习、转正。地铁站务员的工作乏味又枯燥,每天就是在站台巡视,指导乘客买票、换票,更换地铁闸机的票箱。
地铁站工作时期的照片,右边穿制服的是我。
前几个月,我作为初级站务员只能迎车送车,再往后一点可以负责充值之类的票务工作;接着是客运值班员,有权限处理和钱相关的工作;再往后是行车值班员,用手电筒检查铁轨是否正常,偶尔还要下轨道帮乘客拾捡掉落的物品。这条路走到头,恐怕也就是当个地铁站的站长了。
在感受到作为社会人那份短暂的新鲜感之后,我陷入了巨大的虚无,非常想要逃脱这个地方。在无数个巡站的日子里,我都会趁着换班或是休息空隙,掏出自己手抄的单词本默默记几个句子。按规定,地铁站的工作人员不允许做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我只能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躲到监控死角,轻声朗读几个单词或语法,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背诵。
这是我在地铁站背单词用的"小抄"。
有一次我又趁着人少掏出单词本躲在角落里,结果被一位乘客拍下来投诉到了主管那里,说我上班时间开小差、不务正业。主管让我写1000字的检讨,我心里虽然有点小委屈,但也知道自己在不恰当的时间做了别的事情,只能老老实实把我想学英语、考雅思的念头一五一十地写下来。那位主管挺心软的,觉得一个小姑娘只是想多学点知识,也没有上班的时候玩手机,批评教育一下就罢了。
对我来说,每天背十几个单词和语法,睡前看各种英语演讲视频,生活中只要听见标准的英语就跟读一遍……这些都成为了我的下意识和本能。如果说学英语一开始是我对不如意的生活的逃避,那这时候已经渐渐变成一种爱好,让我体会到掌握一门语言的快乐和自豪感。它就像一把钥匙,虽然还不知道能打开通向未来的哪一扇门。
我对英语的执着被教育机构拿来作为宣传案例,印在了日历上。
回到武汉之后,我就开始着手申请海外的研究生。现实的条件摆在我面前:大专出身,铁路从业,专升本学的是人力资源。虽然在英语培训机构当过老师,但和其他名校出身、专业对口的申请者相比,我无论是在年龄上还是硬性条件上都不占优势。出于现实考虑,我选择的都是相对好毕业的专业,学校也重点看排名不错但又相对冷门的那种。
正因如此,接到瑞士苏黎世大学面试邀请的时候,我非常意外和惊喜。他们问的问题都既现实又尖锐:你为什么在工作这么久了之后来读书?为什么要申请商科方向?现在辞职专心申请,你的过往学历又并没有太多优势,你不怕沉没成本太大了吗?
虽然表达得很委婉了,我还是能从中读出他们对我过往背景的挑剔,以及对我能力的质疑。尽管有点伤人,我还是诚恳地表达了自己对出国留学的向往。我说,"我已经快26岁了,这是我在深思熟虑之后谋划了很久的道路。商科既涉及到企业管理,又能接触到金融知识,是我想要转行从事的领域。而且我在学人力资源的时候也上过一些基础的商科课程,学起来不至于太吃力。请至少给我一次试试的机会吧,不然未来的日子里我一定会觉得遗憾。"
又一次,机会眷顾了我,让我得到了苏黎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对留学的执念父母都看在眼里,这一次他们选择在精神和金钱上全力支持我。2020年9月,我在正式辞职后飞往苏黎世,开始了憧憬已久的校园生活。
在海外的一年多,我看遍了欧洲的风景。
瑞士是一个生活不太便利的非移民国家,以德语作为它的第一官方语言。初到苏黎世,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我都遇到了巨大的挑战和冲击。找房子,办签证,打扫卫生,问路找方位……我终于意识到生活从来就不简单,这些一点一滴的琐事填满了最初的留学时光。
重回校园课堂的我也遇到了学习上的困难,老师们来自欧洲各个国家,浓重的口音和截然不同的专业内容让我听起课来极为吃力。我就读的专业叫商业管理-中欧方向,有门宏观经济学的课尤其难懂,听得我云里雾里,只能白天边上课边录音,晚上回到公寓复听上课内容,努力消化理解。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一边哭一边和自己赌气,想想自己已经快30岁了,和一群小五六岁的学生在异国他乡折腾个什么劲儿呢?班上大部分都是98、99年的中国小孩,顺风顺水地一路读到研究生。我不仅年纪大,理解能力和英语水平还没他们强,只能不怕丢脸一而再再而三找人请教,付出双倍的时间去学习。
毕业那天,我和院长的合影。
除了对生活和学习的适应,我一进入学校就试图积累在苏黎世的工作机会。我去学生就业中心寻求过帮助,希望老师能给一些指导建议,尽快积攒一些海外工作经验。我翻遍了各种求职攻略帖,把从前的工作经历努力调整成和商业相关的说辞,在投出了几十个实习、进行了上十次面试之后,我终于获得了德国博世集团在苏黎世分部的实习产品经理助理岗位。
这段实习时光对我的影响巨大,它逐渐让我认识到产品经理的职能与所需要具备的能力。研究生整个下半学期,我一边写毕业论文一边给产品经理打杂,他不做的那些数据提取、处理与分析的活儿都得我来完成。我像一块海绵不断吸收各种商业分析的知识,越学越有自信,好像没有什么知识是我学不会、没有什么困难是我没办法解决的。
拿到博世工卡的那天,激动地拍照留念。
临近毕业,我动了留在苏黎世工作的念头,通过校友引荐进入了一家瑞士初创企业,负责中国市场的营销工作。工作到第四个月的时候,老板突然告诉我,尽管他们想尽办法、还找了专业律师,依然没能帮我搞定工作签证的问题,我只能接受派遣去法国的分公司工作。这时候我萌生了回国的念头,学有所成又积攒了工作经验,我有自信可以在国内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辞别苏黎世,我在2022年3月踏上了回国的旅途。
回国之后,我面试上了如今这份在上海的外企数据分析师工作。他们需要一个既懂市场又懂数据,同时英语十分突出的人,而我过往的所有经历严丝合缝地匹配上了他们的岗位。这家公司虽然规模不太大,但薪酬上是我在武汉时的两倍;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暂时还看不到天花板的工作,让我感觉充满干劲儿。
入职之前,我回到武汉老家休整了一个月。再次回到故乡,那里的一切还是在按部就班的轨道上平稳运行着。妈妈因为腰椎间盘脱落的毛病把餐馆盘了出去,和老爸每天在家侍弄花草,享受晚年生活;在地铁的同事们生活一切照常,过着两班倒的日子;在英语培训机构的同事们大都拿着n+2的裁员补偿离开了教培行业……而我却远赴重洋,像是在更远的世界里打了许多仗,暂时回到故乡休养生息。
曾经的我和爸爸的关系剑拔弩张,他觉得我是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一个,满脑子不切实际和异想天开,我们总是说两三句就对呛起来,搞得不欢而散。如今我身上的刺被生活磨平,越来越理解和怀念爸爸给予我的照顾。
爸爸也觉得我这趟留学实在是太值了,并不在于我找到了多好的工作,而是我考虑问题的角度更成熟了。如今我变了,他也老了,不再是那个一言堂的中式家长,开始放开手让我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妹妹的合影。
2022年5月,我开始了在上海的新生活。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快节奏的工作,需要不断学习的新技能与新知识,还有新的朋友和新的感情。小时候我就梦想,可以踩着高跟鞋、背着商务包、拿着电脑进出CBD写字楼,气宇轩昂快步流星,眼睛里发光,走路都带着风。
现在我逐渐明白了,这些憧憬背后是对掌握自己命运的渴望,是有底气选择自己想做的职业,选择喜欢的城市和向往的生活方式,而不只是外在。
这些年,我从来不避讳自己的自卑之心:对学历的自卑,对工作的自卑,对人生阅历的自卑……这份自卑如果只埋在心里,就如同一根倒刺,除了伤害自己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王小波说,"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进入2023年,我28岁,依然认为自己身处一生的黄金时代。
我有许多欲望:想成为高级分析师,更想转型成为数据分析员,想用心运营我的社交媒体账号,想把对生活的勇气传递给更多的人,想在上海安家,想学更多技能……我还年轻,有大把的时光等着我去奋斗。